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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雄浑、苍莽的黄河,在宁夏突出如嘴的石嘴山,迎头撞了一个满怀,随着一声声惊涛拍岸,黄河之水便在委屈中夹杂着疼痛,一个急速的大转弯,从南北走向,转换为向东北方向的奔流。随后,受到傲然挺立的贺兰山余脉五虎山的阻击,一个鲤鱼打挺的姿势转换,变换为剑指东方的豪迈,进入河套平原。河套平原“前套”的首站,便是鄂尔多斯杭锦旗的巴拉贡,顺流而下,经达拉特、准格尔,又一个大转弯,从龙口磅礴而出,一个狮子甩头向南奔腾而去,一个地理上的内蒙古就此出了版图。 作为一个地理上的存在,达拉特以一只雄鹰的姿态,俯卧于蜿蜒雄浑、地平路坦的黄河几字弯里。在这方灵性飞扬的宽广地域,曾是游牧民族和狩猎部落繁衍生息的祥和之地和原牧故乡。直至清廷放垦蒙地,解除了蒙古民族和汉民族之间的藩篱,掀开了运势畅旺的走西口大潮。蒙地中西部蒙汉民族一个热情、真挚地相拥,从襟怀坦荡、亲如一家的交往开始,沿黄宽广无垠、激情四射的达拉特大地才由游牧转变为农耕,习俗、饮食的交融、互补,黄天厚土的巨大潜能,就此喷薄而出,就是那匹蹄踩飞燕的马,在北中国鄂尔多斯的上空独来独往、威风八面。 在鄂尔多斯黄河几字弯顶端天马行空的河滩里,有一个形状酷似汉字“几”字加一点(凡)的村庄,风雨苍茫二百有余年。以晋西北的田三锁,在西口外壮阔、苍茫之地,“哥伦布”式的探寻,发现了一块吐金纳银的惊喜,在此搭茅庵开荒种地。而后晋陕之地的走西口移民,在“二姑舅捎来一封信,西口外好收成”的诱惑下,越过长城关隘,沿黄西行,望见几许茅庵,便停下了体弱腿沉的脚步,把命运投注在黄河流域“几”字弯内的一“点”上。从单家独户的几十个人,随着姓氏和人口的增加,逐渐繁衍至上千人,形成了如今的田家圪旦村庄。 黄河滩区的田家圪旦,就是一座被圈围在大青山和黄河防洪堤之间的一座“河中村”。这个黄土高原的“河中村”,离黄河仅区区三公里,北距挺拔嵯峨的大青山直线距离也不过五公里。曾经,村民祖祖辈辈靠种植河滩地为生,年景好时收成颇丰,种一年吃三年,但也潜伏着危机。夏秋防洪、冬春防凌,让村民苦不堪言,与水博弈成了生活常态。黄河涨水时,村民常常十天半个月出不了村,与外界失去了联系,田家圪旦成了一个河水漫漶的“孤岛”村。 “圪旦”对于晋西北和陕北人所言,意为高地之意。田家圪旦原是达拉特旗德胜泰的一个村,后村镇合并时并入德胜泰村。就是这块“孤岛”一样的世外之地,经年累月受到黄河泥沙淤澄,成了黄土高原“悬河”黄河上的一块险地,但凡黄河与达拉特旗之间,不是你情我愿的触碰事件,大都与田家圪旦有关,或鼻青脸肿,或伤筋动骨,抑或满目疮痍遍体鳞伤。每一次触碰,都是劫后余生的惊心动魄和死里逃生的喜出望外。这是黄河在黄土高原行洪河道内,一个独立的存在,只要黄河恣意涨水,便是惊涛骇浪的风卷残云风,没有坚固山石阻遏的第二个村庄。每次黄河越岸,田家圪旦成了水中泽国,抬眼望去,黄水滔滔,梗泛萍漂。 2 田家圪旦北临黄河水流湍急的主河道,南靠一马平川的达拉特河套平原。为了保障黄河两岸的安全,确保行洪区安澜、顺畅,造福人民,黄河南岸的防洪堤只能退而求其次,按照河流的走势和防洪堤相对平直的要求,黄河堤防修建在田家圪旦南2公里处,这条防洪堤牢牢镇守大面积农田村庄的安宁。达拉特旗在顾及全旗整体利益的同时,田家圪旦群众的安危,同样得到应有的重视和关注,旗里一次次组织村民修堤筑坝,与水抗争,形成了一村大坝圈小坝“皮裤套棉裤”“一堤两坝”的奇景。村南被称为“国堤”的黄河防洪大堤,像一道镇守一方的“钢铁长城”,阻遏大水的南侵,村西、北、东三面沿“几”字黄河干流10多公里的简易护田坝,护佑安家守命的农田,村周围7公里的护村坝,保障人畜安全。 多年来,黄河行洪道受到大量泥沙的淤澄沉积,致使黄河河床逐年抬升,护田坝也在“水涨船高”,原来高台地上的村庄,如今竟比河面还低了60多厘米,田家圪旦成了“悬河”上的村庄。 对于离黄河近在咫尺的悬河”上的村庄,每一次洪峰的席卷,田家圪旦都是首当其冲。在灾情大敌面前,他们伤心欲绝痛不欲生,心早已飞到了那个梦想中的安全地,但洪峰过去,从惊悸中缓过神来的田家圪旦人,谈到搬迁的事,他们望着满圈的牛羊和近在眼前的农田,在搬迁与留存之间,他们开始犹豫了。在他们看来,搬离故土还没有可心的地方,人到好说,牛羊怎么办?远离故土土地怎么耕种?掐着指头一算,似乎有些得不偿失,与其在困境中生存,还不如在有惊无险中得过且过。在他们的认知中,搬迁不亚于一棵树连根拔起一样悲壮,反而经过多年淬火般磨练的田家圪旦人,面对灾难,有时又能坦然面对。 好在承载着大风大浪考验的田家圪旦,能够撑得起风雨烟云,从最初茅庵里的几十双眼睛、到建有房舍的几百双眼睛,再到上千双眼睛,盯着这个给他们创造财富、制造惊骇的黄河,即使河水一次次“出轨”,又一次次回落,河岸几乎固定不变,曾经只要年景好,滩岸玉米颗粒饱满、葵花盘大若盆、甜菜宛若秤砣的良田,经过一次次黄河水深入骨髓的浸淫,清水出芙蓉般的土地,如深耕般焕发生机,似若刚浣过纱亭亭玉立的新娘,让人无不动容。即使河水龙摆蛇舞向南或向北移动,就像有神灵守护一样,也只有水淹,没有河淘,只给田家圪旦一场小惊吓,村庄一次次侥幸地存活下来。 3 离黄河近在咫尺的田家圪旦,地下水位常年偏高,护村坝年年受到水的长时间浸泡,屋里潮湿,地基翻浆沉陷。冬季,村庄四面冰川漫漫,狂野咆啸的西北风,吹向光秃秃裸体般的田家圪旦,似若刀锋刮人异常寒冷。夏天,雨后村道泥泞,出行水靴上阵,捂得双脚蜕皮。又地处世界级芒硝矿边缘,井水含硝奇高,人畜饮水既不安全,又马尿般苦涩难咽。 60多年来,田家圪旦的搬迁工作,像一副无形的担子始终压在历任旗、镇党委政府领导的肩上,一任又一任领导都想举全力,把这一勾魂般的“利刺”连根拔出,该地曾先后启动五次动迁,都因村情社情复杂、资金缺口较大等因素,悬而未决,让他们从走马上任的热血沸腾,到离开时心有不安的功亏一篑。 4 迁建专班进驻后,才发现情况错综复杂,牵扯的问题千头万绪,牵一发而动全身,迁建工作远比想象的更加繁重和艰巨。有的群众故土难离,有的担心搬出去无法生存,有的对搬迁补偿期望值过高,有的群众存在这样那样的顾虑,有的养殖大户对易地搬迁,对养殖事业能否持续,心绪难安,大部分群众既想搬又不愿意搬,也有部分群众干脆拒绝搬迁,还有的是处于观望状态,心态不一,鱼龙混杂,一度使搬迁工作陷入僵局。面对这种情况,王爱召镇在旗党委政府的坚强领导下,想老百姓之所想,急老百姓之所急,问政于民、问需于民、问计于民,以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为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,提纲挈领,砥砺前行。以镇党委书记、政府镇长为首的一班人,站在政治、群众利益和责任的高度,凝心聚力,齐心协力,带领全镇职工干部进村入户,在四季不分的艰难日子里,他们冬顶刺骨的寒流,春迎硝尘翻卷的黄风,夏对蜕皮掉肉的酷暑,秋遭蚊虫叮咬的痒痛,拿出最大的诚意,调动一切可调动因素,绷紧思想之弦,拿出了为民着想的敬畏之情,没有星期天,无畏昼与夜,攻坚克难,脚踏一鞋泥,身披满身尘,深入群众中,开大会,到家访,和群众交流、交心、交情,攻难点,寻出路。选址、实施方案一次次提出,又一次次推倒重来,经过多轮迁建意愿调查,并反复对比,权衡利弊,优中选优。时任政府旗长王小平十分关心、关注田家圪旦的迁建事宜,他三天两头到现场调研、指导、评估,亲自坐镇指挥,安民情,动人心。在一年零七个月的时间里,参与迁建的旗镇领导和工作人员,人瘦了,脸黑了,脚上磨茧了,嘴唇起泡了,喉咙嘶哑了,硬是用真情、真心和汗水,感化着有这样那样离奇想法的群众,在举步维艰中,他们让一块块坚冰化成了水,终于闯出一片春风化雨的天地来。群众由最初的怨声载道,到后来的对抗僵持,再到最后的满意点赞,思想实现了天翻地覆地转变,在步履维艰中艰难突围,最后优化方案敲定为“以货币化为主,建集中安置区为辅”的原则。不搞一刀切,因人制宜,大家都愿意领钱拆旧房,新村所需建设规模大为缩小,不仅利于选址,还节省了一大笔迁建经费。为此,大堤南侧一个地块成为最佳选址,规划占地238亩,距旧村3公里,距离近,出行用时短,群众甚为满意,天堑变通途。 5 在田家圪旦移民迁建实施过程中,王爱召镇从“搬得出”、“稳得住”、“能致富”入手,“安置”与“乐业”同部署,“安居”与“安心”齐推进,“输血”与“造血”巧结合,确保移民的利益最大化,让生产和生活不反弹,让迁建群众吃下定心丸。他们制定了“8+1+N”的货币化安置标准:每人8万元的购房补助、每人1万元的养老保险补助,“N”是按照评估结果对主房、凉房、棚圈以及其它附属设施进行拆旧补偿。以迁建户人口3人为例,人均能得到11万元。该政策主要适用于外出多年、稳定就业以及随子女进城生活的户子,确保能够衣食无忧。不想进城买房的群众,新村按人均30平方米的标准建设房屋191套。新村新房提供了3种户型,一户常住人口一人的分40平方米、一户两人的分60平方米、一户三人的分90平方米。配置储藏房、入户分散式光伏、院落、菜地等附属设施,此外配套水、电、路、讯、水冲户厕、污水处理、垃圾处理等基础设施,建设集休闲文娱、养老互助、购物、医疗卫生等功能为一体的便民服务中心。 根据养殖户的需要,按照人畜分离的原则,在新村西侧建了3万平方米、可容纳1.9万只肉羊的全自动绿色化养殖区,以及现代化猪舍、牛圈各1栋,配备养殖棚圈、贮草棚等设施。同时在村党组织的带领下,成立了专业养羊协会,结合滩区迁建后续产业发展规划,在统一品种、饲料、管理、防疫、销售“五个统一”上发力,推动小区域规模化养殖,形成肉羊养殖闭环产业链,从根本上解决沿黄地区人畜混居的脏乱差局面,把肉羊产业真正打造成富民产业。 为从根本上保障群众耕地收益,由村党支部牵头成立村民土地股份经济合作社,采取统种共富、土地流转等模式,对村里1.2万亩连片耕地进行集体经营,入股分红,对滩区8000亩连片耕地流转企业经营,解决了所有群众的后顾之忧,对村庄迁建腾退出的土地进行复垦,新增3200亩土地,村民收入将会芝麻开花节节高。 6 2023年11月9日,田家圪旦新村191户滩区居民最后28套安置房装修完毕,迎来了新生活的曙光。这个有着近300年“悬河”上的村庄田家圪旦,60多年间的5次搬迁的“童话”,如今终于变成了现实,村民们喜气洋洋搬入新居,标志着内蒙古自治区迄今最大的黄河滩区迁建项目宣告完成,创造了黄河滩区迁建的伟大壮举。 田家圪旦人出行只有一条土路,从这条土道穿过黄河涨水时的行洪低洼带,人才能上了安全的黄河防洪堤。就是这条200多米的凹槽地带,汛期道路被深水淹没,成了泄洪道,人员、物资往来受限,全凭一条小铁船临时摆渡。每到凌汛期来临,乡镇包村领导干部,最关注的是天气变化,提前做好抗灾救灾准备,他们第一时间进村,坐镇指挥,组织动员老弱病残群众安全转移,他们与留守的群众,同吃同住同抗灾,应对随时发生的意外,他们建起了“防灾抗灾群”,安排人员昼夜值班,坚守阵地,严防死守。交通海事部门三天两头到现场进行巡查,人员只出不进,只要有了险情,便一声号令全员出动,确保安全度汛。 “我那小船确实危险,只能坐七八个人。”田家圪旦最后的扳船人侯明栓说。2016年,他在村前的凹槽处,搬着去镇里参加“五一”秧歌汇演的妇女们,在即将抵达南岸时,突然发现前面的高压电线杆倾倒,电线距水面很近。危急时刻,侯明栓急喊一声让大家趴下,他立即俯身、摆橹、转向,从电线较高一侧把船摆了过去,“差点儿翻了,真吓人,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。” 就是这条单薄的铁皮小船,承载着防凌防汛期间田家圪旦人的物资和人员的临时运送,一年又一年与人们的提心吊胆相伴相随。 在新村党群服务中心大楼文艺室里,侯明栓喜形于色地说:“过去旧村活动室地面返潮凹凸不平、墙体有2寸宽的裂缝。过去干活回家灰头土脸不能洗澡,进城参加婚宴走不在人前,现在家里的卫生间随时有热水,洗得干干净净出门有了自信。这一切真应该感谢党和政府,两年来旗里300多名干部驻村入户做工作,我眼看着镇党委书记骑的摩托车跑破好几条轮胎,许多干部脸晒得黢黑,真是不堪回首。” 如今,200余年的“孤岛村”已被拆除,扳船人侯明栓常常站在黄河大堤上,他回望堤内旧村的方向,看看堤外小城镇似的新村:“哈哈,终于出来了,再也不用担惊受怕,睡觉我都乐得在笑。” 2009年,从村西侧边而过的黄河德胜泰大桥建成通车,村人从桥下用脚手架搭起18米高的“天梯”,凌汛期间,村民就攀登“天梯”上下。曾通过“天梯”进村为群众治病的乡村医生庄占宽说:“去一趟田家圪旦真不容易,晃晃悠悠真吓人,拽着绳索爬上倒下。进去常被水围困出不来,30年来,我最长的一次在村里呆了28天。有的村民家里老人去世,从外面买了棺材运不进村,只好从桥头吊下来,桥为单行道,来往车辆较多,很危险。” “太满意了!我71岁了,当了一辈子农民,没想到能有这么好的养老地方。政府把新房装修得像楼房一样,取暖都有电炉、燃气炉两套,可根据阶梯电价随时切换。”于2023年5月首批入住新村的吕过关老人逢人便高兴地说。 新村不仅水、电、路、讯齐全,还有文化休闲娱乐、养老互助食堂、超市、卫生室、便民服务中心。许多人表示“搬得好”,感慨以前出行不便,现在人来人往真热闹。有村民坦言,拆迁补偿费不光在新村买了房,还有了存款,关键是生活质量有了大变样,还是党的惠民政策好,多年做梦也做不到的事,现在变成了现实。 1952年出生的辛光荣,从2000年起,担任了一届田家圪旦村党支部书记。他从村党支部书记卸任后,进城经销汽车配件,红红火火已有20年。辛光荣的伯父辛挨众和父亲辛白山都是解放前的老党员,主要活动在准旗马栅、榆树湾一带。辛挨众和辛白山两兄弟一边在准旗开展党的地下工作,一边到达拉特旗的田家圪旦租种土地,跑青牛犋,后举家迁往田家圪旦村。 辛光荣返回村里后,迅速把护村坝所有的五个豁口全部封堵。在险情最为紧张的时候,水离护村坝仅有一拃高,就连南部德胜泰防洪大堤洪水已涨到了半坝高。倘若那次鲜见的洪峰,村里没有那台链轨车,将护村坝豁口封堵,加之再要有大风,田家圪旦就彻底灌了“耗洞”。 有些过往让人难以忘怀。2001年,德胜泰乡兽医站长王振文骑着摩托车,带着乡干部辛八前往田家圪旦下乡。返回时,王振文骑着摩托车想从水流还不算大的凹腰壕冲过去,结果一股大水蜂拥而来,水流湍急,摩托车被冲倒在三十米长的凹腰壕里。在危急时刻,两人密切配合,互相搀扶,顶着洪峰,冒着齐腰深的激流,一步步挪到了岸上。你说怕不怕人?辛光荣一脸悲情地说道。 为了保障生命安全,村民们全都从村子里撤离,连羊、鸡、猪全都赶着往出撤,用两天才撤完。 后来水慢慢退了,房屋才算保了下来。四面水位高,村子地形低,水从地底下渗了进来,房子就像在水里面飘着。侯明栓回到村子,看到房屋、院子里全是水,甚至地窖、水井里都往外冒水。等水退去后,好多房子都出现了裂缝。有一天晚上下雨,侯明栓正睡着觉,雨水顺着房顶的裂缝流了进来,房顶的泥吸了水,塌下来砸在了他的小腿和脚上。
从2018年开始,黄河连续三年涨水,村主任乔长厚每年都要带领村民守卫田地和村庄。一天晚上9点多,巡视的村民看见坝上被黄鼠狼挖开了一个口子,此时水在咕咕地流淌,马上就要冲破护田坝,乔长厚赶紧带领村民对堤坝进行加固。土坝已被水淹得泡软了,装载机、挖掘机容易陷进去,不能现场施工。村民们就跳进小腿高的水里,人工把一袋袋土垒了起来,用了三个小时才把口子封死,十多个小时才把坝修复,修完坝天已经亮了。村民们上岸后,腿和手都被泡得发白,乔长厚腿疼得连路也走不成。 中午时节,乔迟来到村民王牛家,62岁的王牛喜笑颜开地正在新家忙里忙外准备过年的团圆饭。他的妻子炖好了羊肉、牛肉,还拌了黄瓜、西蓝花、豆芽等凉菜下酒。 2023年秋天搬进新房的王牛,从旧村面积只有40平方米,一进门就上炕,已有五十多年的老式破烂房子,搬进了90平方米有两间卧室的新房,儿孙满堂喜迎新春佳节。窗户上贴着红艳艳的“福”字窗花,阳光的流苏散漫地照进屋里,和几盆绿植相映成趣,新房里里外外传递着一股温馨快活的芬芳。 以前的老房子很小,厨房和床在一个屋,没有抽油烟机,做饭打开窗户都呛得不行。整个村子只有旱厕,没有马桶和下水道,大冬天都要到室外上厕所。现在每家每户都有下水道,安装电磁炉、抽油烟机,厨房明亮宽敞,过上了神仙一样的日子。王牛止不住兴奋谈起了挥之不去的过往。田家圪旦以前不通自来水,村民只能自己打井喝地下水。王牛说,井里打上来的水都是浑黄色的,沉淀一阵子,上面是水,下面则是泥。口感是咸涩的,用水洗衣服都洗不干净,衣服穿在身上总是发黏。2018年,村里才通了自来水。一共有四个打水点,村民提上桶,开着电三轮车去打水点灌满水,再把水拉回家里,村民家也没有热水器,每次洗澡都要到镇里或者去包头,一年只能洗一两次。搬到新村后,每家每户都通了自来水,安装热水器,再也不用为洗澡的事发愁了。 旧村的房屋都是五六十年的老房子,存在安全隐患。王牛说,每年水涨,房屋下的地面就翻浆隆起,水下降时,墙面就产生裂缝。家中的墙角多年前裂开了缝,冬天“呼呼”地往屋里灌风。他每年都要进行修补,过了几年他发现,这道缝已经有拳头一样宽了,房前房后都用木头桩子顶着,不然房子就塌了。搬迁不仅给村民带来了新房,还解决了以往黄河泛滥带来的安全问题,现代化农业生产的引入和土地的合理规划,让村民有了更多获得稳定收入的途径。村民王牛满怀感激之情地说道。 2023年夏天搬进新房的侯明栓,家具和电器应有尽有。他从50多年只有30多平方米的老房子,住进了60平方米新房的第一个春节,他把两个女儿、女婿,外孙女,89岁的母亲及亲家都接了过来,家里仍然显得宽敞明亮,喜气洋洋。 大年三十晚上7点半,在央视春节联欢晚会开播前,侯明栓的女儿正在包大年夜的饺子,一家子坐在一起看电视,唠家常。问起搬进新房的感受,侯明栓高兴地说:“你看我坐这儿笑得都合不拢嘴了,这就是最好的回答。” 对侯明栓来说,这个年夜饭,久违的红火热闹。要在两年前,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,现在终于实现了。 “家里一共是29亩地,每亩800元流转给企业,流转费拿了23200元;全家4口人,拿到房屋、院落和养老补贴一共是44.5万元;600多只育肥羊,纯利润10多万元。再加上国家给的粮补,又是一部分收入。”侯拴明扳着指头一项一项算着,越算越开心,皱纹里爬满了藏不住的喜悦。村里为他配备了一栋1600多平米的羊圈,饮水、刮粪、粪污处理全自动,储草棚就在跟前。“这么好的羊圈还得好好发挥作用,我想搞科学化养殖,在喂养过程中全部机械化。”侯拴明合上今年的“账本”,又扳起指头打起了明年的“算盘”。 每套房屋配备230平方米小院,小院里还给村民留下一块种菜的地方。每家小院门口有两个垃圾桶,村民们定点倒垃圾,再由村委会工作人员统一收集处理,一改往日“脏乱差”的环境。侯明栓指着宽敞的院子说。 大年三十下午,村民们闲来无事,聚在棋牌室玩扑克、打乒乓球、唠家常,满屋子洋溢着喜庆吉祥,新村人居然也过上了县城人丰富多彩的生活。许多人家大门口挂着国旗,宽敞的院落里不时传来嬉笑声,让这个曾经困顿于黄河滩区的居民们,如今已经迈入了安全舒适的新家园,开启了幸福生活的新篇章。 8 是的。对于21世纪初,曾经在德胜泰乡工作过的我来说,对田家圪旦这个地方了如指掌。每到凌汛期,包村领导和包村干部第一时间进村的事,我不仅耳熟能详,还曾分管过田家圪旦第四次搬迁工作。尽管后来我离开了德胜泰,但我新的工作岗位分管过海事工作,我曾不止一次亲临实地,检查过那道凹腰壕的水情,还用文书叫停过那条在激流中无法控制方向的铁皮小船。 让我们把昨天的田家圪旦的焦距拉长,那个昔日的田家圪旦就近在眼前。可谓是:天旱起黄尘,飞鸟也惊魂;下雨地泥泞,车子泥滚身;大水闯进村,家舍变浮萍;洪水退下去,裂缝露峥嵘。如今的田家圪旦村:新村新貌换新颜,一步迈出几十年。村后的黄河防洪大堤,佛如蜿蜒挺拔的钢铁长城,守卫者村民的安宁,那些曾经惊心动魄的过往,已成为记忆中的那一缕缕乡愁。 当我站在田家圪旦新村身后的黄河防洪堤,向北眺望,田家圪旦的旧貌已不复存在,只有一些风摇枝摆的小树,还在若隐若现,脑海里依稀还能泛起田家圪旦曾经的过往云烟。 转身向南俯瞰,搬迁后的田家圪旦新村,仿佛就是一幅如诗如画的新天地,平坦宽阔的柏油马路,如黑色的丝带在村间蜿蜒。路边配备路灯,路灯中间装饰小红灯笼和灯带,为夜色增加浓重的色彩。道路两旁,一栋栋崭新的房屋整齐排列,在蓝天白云下的新农村龙腾虎跃、喜气洋洋。二层小楼的新村委会,红旗招展,从高音喇叭里传来高亢嘹亮、地方风情浓郁的《我家住在黄河湾》,黄河弯里的田家圪旦新村就在眼前。 一个让人勾心牵魂的村庄,一个从黄河滩区消失的“悬河”上的村庄,从此走上了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的快车道,河风浩荡,稻谷飘香,少了一份惊魂的牵挂,多了一份乡愁念想的田家圪旦,正铿锵有力地踏上了乡村振兴的承前启后中。(王忠厚) |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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